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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一百零一章十室十空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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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一百零一章 十室十空

此時,城門之上,一中年美婦抱著男孩縮身半蹲,對著他不舍得說道:“光宗,娘要去了…你是願意和娘走,還是,還是,還是獨自留下?”

光宗拉著娘的衣角,噙著淚水問道:“娘可是要像奶奶嬸嬸她們那樣跳下去?”

美婦點點頭,抱住兒子哭道:“娘本想抱著你一起跳下去,可是娘不舍啊!”

光宗眨著大眼睛,問道:“娘,我們非要去死嗎?”

美婦閉上眼睛擠出最後一滴清淚,覆又睜開,扶住男孩的肩膀,堅決的說道:

“仇家人不能屈辱的活著,不能吃敵人一粒糧食,我們生的時候驕傲,死的時候也要驕傲,要有骨氣,不能讓人瞧不起,明白嗎?”

光宗搖搖頭,說道:“娘,我不明白,我們為什麽不能像四伯那樣戰死!跳下去難道不是才像懦夫嗎?”

美婦聽到兒子話中的骨氣和戰意,眼中流露出讚許之色,想起了自己的丈夫。

她仿佛已經可以看到自己兒子長成了一名威武的將軍,像他父親那樣騎馬執槍上陣殺敵了。

美婦抿起嘴晃晃頭,露出一個微笑,是母親對自己教子有方的慰籍,是對此時決定赴死的釋然,是對將要見到先夫的企盼,是對不舍母子分離的解脫。

美婦此時攏了攏男孩的頭發,微笑的說道:“你長大了,有了自己的想法,娘很高興,你去選擇你自己的路吧。”

說完,放開兒子,跳上城垛,叫了一聲:“繼飛”邁了出去。

一聲女子的喊聲傳來,食粥的眾人舉目望去,只見一個婦人跳了下來,身體重重的拍在地上。

沒人上前察看,又默默的低頭喝起粥來。

一個五六歲的男孩站在比他高出許多的城垛之間,沒有流淚,抿著嘴唇,攥緊了拳頭,默默向城中走去。

深夜,那聳立在西門外的兩具屍體旁,走來兩個人,李玉跟在一個中年面相人的身後。

兩人站到屍體前,李玉道:“教主,不知這猛將之勢如何取法?”

刑修凡反問道:“你認為他的蠻力、他的氣勢來自於哪裏?”

李玉略加思考說道:“恕屬下愚昧,我想可能是骨骼和肌肉吧。”

刑修凡呵呵一笑:“呵呵,膚淺了些,你去將他的**摘下吧。”

李玉抽出一把匕首,走上前去,開始切割屍體。

刑修凡說道:“凡公馬公牛桀驁不馴者,去勢後都任人驅使,老實聽話。它們的肌肉骨骼卻還在身上,對麽?人也是一樣。猛者,兇殘魯莽是也,這猛將之勢,發自骨肉,卻源自雄性的性徵與刺激。”

李玉拿起一個布袋,雙手奉給刑修凡,低頭說道:“謝教主開示,這屍體您看如何處理?”

刑修凡拎著那個布袋,轉身走出了幾步說道:“就這樣燒了吧,給他們留下最後的體面。”

李玉雙手一揖說道:“屬下遵命。”

是夜,從陰影中,一個五六歲的男童如嬰兒學步般蹣跚而出,一個踉蹌跌倒,再也沒能站起。他休息了片刻,慢慢的爬向天雄城中心的廣場。

廣場中心,還在燃著熊熊大火,十幾處火焰向空中不住躥動著,男孩蹲了起來,在離火焰不遠的地上,撿起一只半熟的手臂放到嘴中啃噬起來。

火光映照在他稚嫩的臉上,與他舉著人手吃的樣子極不協調,不時傳來牙齒噬骨的聲音,顯得萬分的恐怖和驚悚。

在他的側面上風口處,兩個和尚坐在房頂上,雙手合十盤膝打坐,其中一個和尚說道:“師兄,你看見了嗎?”

另一個高個和尚冷冷道:“你只管超度,不要多事。”

小和尚露出急切的表情,又說道:“若不救他,他食人肉成癮必入魔道。”

高個和尚又被打斷誦經,不耐煩的說道:“墜入魔道,我們再殺不遲。師父叫我們不許幹涉人間之事,你又忘了?”

小和尚卻不顧他的話,飛身而下,向那男孩面上一拂,抱起男孩,又飛了回來,看著孩子的臉,憐憫的說道:“師父說意思是不得幹涉人間的因果,可這孩子不曾得罪過人,也不可能施恩於人,如何救不得!”

高個和尚非常不高興,豎直眉毛埋怨道:“你平常撿些貓貓狗狗就算了,怎麽能撿個人回去。你怎麽知道他的今生來世是什麽樣子,快快放回去。”

小和尚抹去男孩臉龐汙垢,說道:“因果源於善惡?還是善惡導致因果?我還參悟不透,但不能看著一個孩童墜下地獄,落入魔道。”

高個和尚站起指著小和尚,被氣的無話可說:“你,覺遠!唉。”一甩袖子又道:“以後我再也不要和你一起出來了。將這男童帶回佛國,非讓我們面壁十年不可。”

小和尚笑笑說道:“師兄不必煩惱,我代你面壁十年就是了。”

高個和尚搖頭不再言語,定神合什雙掌招來一片雲在腳下,向南乘雲飛去,小和尚抱著男童也招來一片雲向南飛去。

大火依然如故,在兩人身後無情的燃燒著,幾道濃濃的黑煙沖霄而上,遮住月光與星辰。

火中,屍體的四肢,被灼熱的火焰烤的向各處伸展開來,幾具屍體擰在一起,翻下屍山,仿佛是想逃離這火海煉獄。

火中的殘骸,被燒得不時翻動,每具屍體的面目都被燒穿,火焰從張著的口鼻中噴出,仿佛是在申訴著自己的冤屈,又像對著天穹噴吐著不甘的怨氣。

時間回到正軌:

夏一諾和仇繼飛將六七天的路,當做一天來趕,日出行,月起休,只四天便來到這最後一個關卡紫荊關。

姬忠良為了封鎖天雄城被圍的消息,不許進不許出,沒有通關文書,誰也過不去。

兩人在林間觀望,關隘前一眾平民都怨聲載道,有的幹脆在關下搭起帳篷來,遠遠看去,這巍峨的雄關仿佛一所難民窟一般。

夏一諾與仇繼飛商量後,兩人從山間小路趕赴天雄城。

一路上道路崎嶇,十分難走,夏一諾心中焦急,但是因為仇繼飛拉著馬,整整走了一天,才到天雄城腳下。

路上,未見一人一畜一煙,兩人甚是奇怪,好不容易來到天雄城西門之外,定睛一看,城墻上也空無一人。

兩人走向天雄城,只見西門之外,兩具屍體站在一片屍體之中,已被燒焦。

仇繼飛走到近前,突然跪下,哭喊道:“父親!四弟!”

夏一諾也跪了下來,見到這兩具屍體身上,穿著的被燒化的鎧甲,也放聲哭起來:“義父!”

只見,兩具屍體背靠背立在大地之上,高大的一人,空洞的眼眶依舊傲視前方,雙手杵著殘刀分腿而立,張著嘴仿佛還在高聲吶喊。

另一個矮些的粘他的後背上,脖子已經被燒斷,頭顱掛到胸前,雙手垂著,朝向天雄城城門,仿佛對這座城市低頭認錯,又好像是在做最後的告別。

兩人哭了許久,由於無法將兩具屍體分開,只得將兩人屍體合葬一處,立起兩塊木牌。

三拜之後,仇繼飛怒目圓睜說道:“父親!四弟!你們放心的去吧,我定當為你們報仇,將那姬忠良、齊志明碎屍萬段。”

夏一諾跪在一旁說道:“義父,四哥,你們一路走好,我定當輔佐大哥,為你們報仇雪恨。”

祭奠一番,兩人進入大敞的城門中,也沒有發現一人,當走到城中心時,一片屍油已經蔓延開來,兩人看著城中心高高的焦黑屍堆和森森骨山,久久不能言語。

過了許久,夏一諾淚眼直勾勾看著前方說道:“大哥,你說爺爺他們會不會也在裏面?”

仇繼飛咬著牙根說道:“姬忠良!你罪惡滔天!天理不容啊!”

說完轉身走開,說道:“不一定,我們去院子裏看看吧。”

他們並不知道爺爺得了百金租了座大院子,兩人來到了當初仇繼飛為他們找的那處小院。

發現空無一人,並且是長時間無人居住的狀況,一張張蛛網已經從竈臺結到水缸,從椅子結到桌上,從房頂結到床幔。

夏一諾觀察完,欣喜的說道:“這裏像幾個月沒人住的樣子了,大哥,你說會不會爺爺他們提前離開了?”

仇繼飛皺眉看看四周:“我看很有可能,城門城樓城墻上都沒有戰鬥過的痕跡,我想望海國只是圍城,並未攻城,夏爺爺他們很可能在圍城之前就出去了。”

夏一諾激動的說道:“大哥,我想現在去城邊村看看,也許爺爺他們回去了。”

仇繼飛說道:“好,我們去一下就知道了。”

夏一諾說道:“大哥,我們再去守備府看一下吧。”

仇繼飛毫不猶豫的說道:“不必了,父親四弟都戰死了,娘她們肯定不會偷生,我們走吧。”

路過守備府,夏一諾還是堅持要進去看看,仇繼飛筆直的坐在馬上等他,夏一諾出來,搖了搖頭。

兩人一起出了城,向東直奔齊城鎮方向而去,路過齊城鎮也是空無一人,十室十空。

來到燒毀的飛龍珠樹林不遠處的城邊村,村子裏一樣也沒人,兩人來到夏家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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